記者章咪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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創作中的張捷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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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捷
《云斷蒼崖呼山月》430cm×1260cm紙本水墨2023年(局部) |
五岳歸來,被山水擊中
這一屆中國畫雙年展的作品都很猛
記者章咪佳
在“宋韻今輝”藝術特展中的歷代書畫國寶各自安全回家后,中國美術學院美術館展廳“跨越千年”回到當代,以一派多元的新山水面貌,再次面向公眾亮相。
4月22日,第七屆杭州·中國畫雙年展在中國美術學院美術館開幕,由中國美術家協會、浙江省文學藝術界聯合會、浙江省文化和旅游廳、中國美術學院主辦。
這項延續了13年的藝術盛事,首次以繪畫內容“五岳歸來”作為主題,邀約全國畫界39位藝術家,投身神州大地上的名山大川,沉浸式地觀照自然界的萬事萬物,最后以展覽的方式,帶領觀眾領略山水世界的千般生意、萬種風情。
石頭和樹
2010年,首屆中國畫雙年展在杭州開展。從第一屆到第五屆,這項展事分別以中國畫的五種形制“巨幛”“手卷”“冊頁”“中堂”“屏風”組織策展。2020年第六屆中國畫雙年展,以“雅集”起興,通過不同形制的作品,共同呈現酬唱答和之雅興。到今年,中國畫雙年展第一次命題作畫:“五岳歸來”,一道山水題。
換個角度,當觀眾拿到這個題面,他在走進展廳時,會期望看到什么樣的中國山水?
1950年代末,瑞士出版家阿爾伯特·史基拉(Albert Skira)邀請美國弗利爾美術館的青年研究員高居翰(James Cahill)寫一部中國繪畫史。在選擇畫作圖片時,史基拉對高居翰有所抱怨:“Cahill先生,你拿來的就是石頭和樹,我的讀者要看的是人、房子還有故事!
史基拉是當時最有名也是最好的美術書籍出版商,他很明白敘事性的畫更能夠吸引公眾。當然,彼時西方對中國山水畫的認知還不足,不過史基拉可能說出了普通觀看者的一些心情,中國山水畫不容易讀懂。
或許,史基拉可以和中國南朝的陶弘景先生對一對話。陶先生隱居后,回復皇帝邀請出山的詔書時談了一個問題:山中何所有?
中國山水里的石頭和樹,能看出什么呢?
第七屆中國畫雙年展總策展人張捷說,這次展覽,是藝術家們直面山河大地的生命感知——
古往今來,從“一步一登臨”的看山,到“只可自怡悅”的品山,再到“坐忘苦不足”的畫山,不同山岳的自然景觀和人文氣象,成就了一個個讀山者綿長的歷史記憶,不斷地被神化、贊嘆、象征、歌頌和描繪。
于是一座山成了一個人的覺行道場,而一個人又成了一座山的精神代言。比如顧愷之與云臺山,王維與終南山,荊浩與洪谷山,蘇軾與廬山,黃公望與富春山,王履與太華山,石濤與黃山,潘天壽與雁蕩山。
在畫家筆下,陶弘景“山中何所有”的叩問,有了截然不同的生命回應。
此次中國畫雙年展的參展藝術家丘挺說,在中國歷史上,山水畫的發達,跟都市化的生活息息相關,“都市越繁華,人們越是需要山林氣象!
在今天也一樣,據說雷軍、馬化騰這批IT大佬都愛好收藏當代中國山水作品!拔镔|生活這些‘硬’的東西有了,我們會更需要一種柔軟的狀態。恰恰在這一塊,‘山水’可以承接!
在山水面前,人能從社會中脫離出來,誰不心動?
人和故事
當你站在“山水”面前,石頭和樹、人和故事都在里面。你甚至可以“鉆”進去看,因為細節豐富,足夠透露情節。
張捷說,這屆參加中國畫雙年展的畫家“都很猛……作品體量非常大”。在展廳,每位參展藝術家有10米至15米不等的展線,這其中多件作品都是“縱5米橫10米”左右的巨嶂山水。
張捷個人的參展作品《云斷蒼崖呼山月》也相當巨大,縱4米3,橫12米6,畫的是太行山。
幾十年里,他幾上太行寫生,有一年登臨古寺,遇到滂沱大雨,只好在廟里歇腳。
今年春天創作時,他借用了一個大場地作為工作間,花了兩個月時間“搜盡奇峰打草稿”。
今天,當這幅巨制立于展廳墻面時,你會看到峻極的山石在某些地方,突然溫暖了。
展廳里會有各種面貌的山水,有的風流,有的寬緩,有時疏秀,時而又游于規矩之外。這些都是藝術家的面貌。
春秋時期的《莊子·田子方》里記錄,宋國國君要召集畫師畫畫,其中一位來得最晚,還有點散漫失禮。
在畫家們工作的時候,宋國公派官員去視察,官員回來匯報說,那個遲到的畫師“解衣盤礴”,就是袒胸露臂,隨意盤坐在席子上作畫,很不雅。
宋國公一聽,反而說,這就對了,他是個真的畫家。因為他在創作時自在,旁若無人。
這屆中國畫雙年展,除了當代鼎鼎大名的國畫家,還有15位40歲以下的青年藝術家參展,年輕人所占比例前所未有。他們創作時,未必“解衣盤礴”,但是你從作品的種種筆墨中,會看到許多自由的靈魂。
當代山水
杭州觀眾其實更加容易親近山水畫,剛剛結束的“宋韻今輝”藝術特展,1個月展期,吸引了15萬人次觀展,相關報道閱讀量有近5億人次。
不過,這一屆中國畫雙年展,有一個和宋代不一樣的山水世界。它在視覺上更具形式感,更顯張力。
這樣的山水,怎么會看不到人,怎么會沒有故事?它甚至總帶著一種生氣,在慫恿你置身其中,完成你自己的故事。
六朝畫家宗炳在一篇深奧的短文《畫山水序》中說,當他年邁足衰而無法再攀山約岳時,他就把記憶中的景致畫在壁上,凝視之中,舊游蹤跡似乎歷歷在目。
宗炳說這是“坐究四荒”。意思有點接近莎士比亞講的“即便我身處果殼之中,仍自以為無限空間之王”。
這大概也就是陶弘景先生的回答:“山中何所有?嶺上多白云!泵恳粋人在山水面前,都會發現自身那一部分超凡出世的“白云”。
關鍵是,你愿意去觀看嗎?從線條、墨點中看到自然世界的氣象與端倪。當你站在此間山水世界,會在哪一刻被山水擊中?